2024-11-19 20:24 产品中心
给水兵打井成功后,宁夏西吉县白城乡甘沟口村80多岁的老人手捧甜水,喜上眉梢 。王志勇摄(新华社发)
2007年岁末,一封寄自千里之外的长信,放在了中央、国家主席、主席的书案上。
“俺贫水山区的老百姓,能在家门口喝上甘甜的井水,这是村里人从来都不敢想的事啊!乡亲们喝在嘴里,甜在心里,打心眼儿里感谢!感谢亲人……”
生活着323户回汉群众的陡坡村位于宁夏南部西海固,一个被联合国定义为“不适合人类居住”的地区。
那是一个让牵挂的地方。2007年4月在宁夏考察工作时,特意来到固原市彭阳县白阳镇陡坡村,同村干部、卫生保健员和村民们广泛交谈,详细询问卫生室能不能提供基本卫生服务、娃娃们上学要不要交钱、村民生活还有哪些困难……在会见驻银川部队师以上领导干部时,要求,部队要积极投身西部大开发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,不断巩固军政军民团结和民族团结,为促进宁夏经济又好又快发展,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作出新的贡献。
那是一个正在发生着巨变的地方。就在结束考察后的几个月,宁夏军区给水部队来到陡坡村,为村民们打出了三口甜水井。
喜讯传来,作出批示:“宁夏彭阳县陡坡村全体村民来信感谢宁夏军区给水部队帮他们打井,解决了吃水难的问题。请向给水部队全体官兵转达亲切慰问。希望再接再厉,做出更大成绩。”
走进陡坡村,走进苍天黄土下那些像陡坡村一样的西北村庄,我们就翻开了一个个关于水的故事,一个个关于找水军人的故事……
第一口井出水的那天,村里鞭炮、锣鼓齐鸣。人们把手伸到水管下面,看着那泉水怎样欢跃地流过指尖
陡坡村支书徐文魁准确地记下了在村里停留的时间。每一句叮嘱的话语,每一个关切的眼神,他都铭记在心,难以忘怀。
有一件事,却让他至今无法释怀。“我们都没让喝上一口水啊!唉……”长长的一声叹息,遗憾而又无奈——那样的苦咸水,怎么能让喝呢?
海拔1700多米的陡坡村,缺水。黄土高原特有的地质结构,数十倍于降水量的蒸发量,让缺水的历史持续了一辈又一辈、一代又一代。
因为缺水,集雨而成的窖水是全村人的主要水源。挖个坑,黏土糊上四壁,或是抓把梭梭草垫在水窝里,就是一个窖。常年漂浮着羊粪蛋蛋和柴草的窖水,让不少人患上了肠炎、结石等疾病。在少雨少雪的陡坡村,就是这不干净的窖水,也无比珍贵——大部分村民鲜有过洗澡的记忆。至于洗脸,用的是碗而不是盆。洗脸不叫“洗脸”,叫抹脸——手指头蘸点水往脸上一抹,全家几口人共用一碗。用过的水沉淀沉淀,洗完菜,接着喂牲口。
因为缺水,几里地外沟谷里发现的一眼泉,曾让人们欣喜若狂。挑水的老老少少,驮水的驴马,深深浅浅的足印,在原本没有路的斜坡上踩出了一条窄而陡峭的小路。这条路上,常有牲口连同好不容易才装满的水罐一起重重地滑倒,也时有人与人,甚至人与牲口发生冲突,只为那几袋烟工夫才能渗出一葫芦瓢的清水。
因为缺水,在更多的天不下雨、泉不渗水的日子里,人们只能从10公里以外的县城买水。水费和运费加起来,一吨超过40元钱。这油一般金贵的一吨水,六七口人的家庭精打细算能用上一个月。即便如此,买水的钱足足占去并不富裕的村民年收入的1/3。古老的秦腔填上了新词:“井干窖枯河断流,渴得麻雀喝柴油,水哟!”
因为缺水,外村的姑娘谁也不愿嫁过来。好几个被小伙子带回来的姑娘,一掀开水窖上头的木盖,一撇嘴,一跺脚,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
宁夏军区领导牢记的嘱托,他们在走访调研中,深切地感受到了村民们的难处。2007年9月16日,给水团官兵奉命从驻地银川开赴400公里外的陡坡村。
离村口还有老远,渺无人烟的黄土地上忽然出现了两道人墙。在大风里已经站了几个小时的村民们不多言,只是争着往官兵们手里塞煮熟的鸡蛋,往钻头上挂西北人家嫁女儿时才用的大红绸子。
为了这期盼,总工程师穆真明违背了送女儿去大学报到的承诺,率队赴陡坡村勘察水源;士官尹兵华告别新婚妻子,辗转3000多公里直接赶到陡坡村上了钻台……
鏖战20天,打出了3眼深水井,眼眼清冽甘甜。但,打井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。
就在部队进村的当天晚上,陡坡村骤降2007年的第一场雨。村民们说,这是带来的喜雨,他们是“水神”哪!
大雨却愁坏了钻井三连连长刘涛。别说钻前工序,就连战士们的冬衣都还没取出来,帐篷也没有来得及搭起来,晚上怎么办?
“我们的教室正在修建中,没有安玻璃,如果不嫌弃,请先住那里吧。”陡坡村小学校长张瑾说。
“泥水地里哪能睡人!”不容刘涛把话说完,几位老师抢过战士们的铺盖就往教室里搬。
这一夜,长途奔波了七八个小时的官兵们在高低不平的课桌上和衣而眠。他们醒来时却发现,四周的窗户挂上了老师们从家里送来的毯子。
不利的天气,似乎只是考验的开始。在此后的20多天里,雨雪和险情就没断过。官兵们的心,一次次提到了嗓子眼。
比他们更揪心的,是陡坡村的老百姓。自打部队的钻井竖起来、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来,老乡们就天天来井位,左转转、右看看,一开口问的,都是同一个问题:“这水,啥时能出啊?”
大家心里还是不踏实。这村里的家家户户,谁家没挖过土井?但,除了婆姨们大把大把的眼泪,又有谁家挖出过水呢?
怀疑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,直到白花花的、没有一点杂质的水,真的从地里冒了出来。
第一口井出水的那天,村里鞭炮、锣鼓齐鸣。老人们牵着娃娃,媳妇们穿上了新衣服,在县城打工的青年后生回来了,方圆百十里的乡亲们来了,一个个把手伸到水管下面,看着那泉水怎样欢跃地流过指尖。
“甜啊,跟商店里卖的矿泉水一个味道!”一大早从邻村赶来的吴廷库老人捧着水大口大口地喝,长长的白胡子打得透湿。
洗井的浊水也舍不得放走,灌满水窖,又引入了树丛里。“老师老师,小树在大口大口地喝水哩!”孩子们蹲在树丛边,一看就是半天。
袁继荣、景希康,两个“年龄加起来100岁”的老哥们,打开一瓶几年没舍得喝的“原州三和”,才抿几口,就醉得回不了家。“好”几个字,喃喃地说了一夜……
苍凉的山村何时有过这般盛大的节日?繁衍生息于此的人们何曾尝过这从高原深处涌出的、给生命以灵性、给大地以绿色的甘泉啊!
孩子们不懂“哗哗地流”、“河”、“游泳”等这些课本上的词语。“俺们这里最大的水洼子,也躺不进去人啊!”
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结合而成的最简单氢氧化合物——水,覆盖着地球70%的表面。然而,在这看似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水里,真正能够被人类利用的淡水资源,仅占地球总水量的0.26%。
数据表明,我国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不足世界中等水准的1/3,而我国的西北地区到2010年也就是短短两年之后,缺水量将达到65亿立方米!
12年前,部队承担起了水利部和地方政府在西海固地区“百井扶贫”的施工任务。挨乡勘察水源的老工程师王学印身边,总跟着一大群老乡,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“金手指”,盼着他一指下去,就能冒出汩汩的水来。一次勘察中,看到王学印最终摇了摇头,一位寸步不离的乡长竟一下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。
刘涛记得,2001年在祁连山作业时,炊事班做的绿豆汤放在井边晾着,等到战士们准备开喝,闻水而来的几只羊已经毫不客气地喝下去大半桶。
喊叫水乡、石泉村、上流水、下流水、一碗泉、喜集水……西北的很多地名,都与水有关。
作为中华文明的发源地,“天上来”的黄河之水,融自贺兰山、祁连山的雪水,在这里孕育出了盛极一时的楼兰文明、西夏文明。而今天已经消失的罗布泊就在20世纪30年代,还曾是瑞典探险家斯文的泛舟之地。
吉兰泰,蒙语意为“六十”。上个世纪80年代,这个传说中由60条小河汇成的中国开采量最大的盐湖,面临着由于天然林被破坏而沙进湖干、沙进人退的隐患。
黄土和泥巴,没能压住来自乌兰布和沙漠的沙。日复一日的治理,也总是赶不上沙丘推进的速度。还是水,润物无声的水,最后治住了沙。
10多年间,给水团为吉兰泰人打下的几十口井,不仅保证了他们的生活和可持续生产,而且为他们筑起了防风固沙的绿城。今天的吉兰泰周围植被覆盖率达20%,冬日里仍遍地芦苇、红柳的一块块湿地,把南飞的鸿雁也留在了这片沙漠绿洲里。
还有石嘴山惠农区的正谊关生态园——2005年底,给水团在这片过去被称为“落石滩”的不毛之地成功打出3眼深井。两年来,生态园区建起了20平方公里的绿化带,大大改善了贺兰山东麓的生态环境,工业园区也因此吸引了40多家企业落户投资。
还有西海固西吉县的下堡子村——有了水的村民土豆好卖了,干打垒土坯房换成了贴瓷砖的瓦房,烧饭用上了沼气。
还有永宁县的闽宁村——在这个由南部贫困山区移民聚成的村镇,甜水井不仅改写了吃水的历史,更是让曾经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人们加入了舞狮子、唱秦腔、书法大赛、篮球比赛的行列……
地球因为有水才有了生命,人类因为有水才创造了文明。没什么比“水”,更能折射出“生态文明”的深刻内涵了。
对于西北的人和地,那或许是一种自然的宁静、人文的和谐,以及二者交汇之下心灵的开阔。
“常温常压下,为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。”对于“水”的这个科学定义,陡坡村小学的200多名孩子是没法理解的。
他们过去见到的水,都是有颜色的啊!——土井里打上来的水,发绿;水窖里舀的水,黄中带褐;县城里拉来的水,则被水罐的铁锈染得微红。
他们更不懂“哗哗地流”、“河”、“游泳”等这些课本上的词语。“俺们这里最大的水洼子,也躺不进去人啊!”孩子们说。
35岁的张瑾不是本地人,她是见过“河”的,但她似乎也无法用语言给孩子们描述出“河”究竟是个什么模样。
给水团为陡坡村打的第一口井,就在学校门口。张瑾向部队提出了一个请求,能不能给水管子前面安上水龙头?
摸着亮晶晶的不锈钢,孩子们的词汇里从此增加了“水龙头”这个新词语。“你看,手一拧开就有水。”正上四年级的庞飞同学说,“我们现在和城里的孩子,和平原上的孩子一样了!”
这口井刚开始打时,在电视里才见过的山乡孩子一看到给水兵,像小鸡崽一样直往老师身后躲。渐渐地,叔叔口中部队出操、训练的故事,吸引了一圈圈听得似懂非懂的小朋友。部队捐赠的篮球架、太阳能热水器一送来,孩子们就喜欢上了这些过去从未见过的东西。
“我将来要当”、“我要造太阳能热水器”,中国最偏僻山村里的孩子们,第一次在作文里写下了自己的理想。
如果说给水团官兵和他们带来的水已经改变了一方生态,正在和即将发生改变的,就是黄土地的明天!
“啥叫、?和,就是自己喝着苦水、给我们送来甜水的人啊!”
水,生命的载体,人体缺水20%就会危及到生命。大西北的给水兵,几乎每个人,都有着关于“水”的酸楚记忆。
用于勘查分析的样水,是不能喝的;步行作业中没看到前来接应的车,最后一壶饮用水也是不能喝的。这是每个新兵到给水团后首先被告知的“军规”。
上个世纪70年代,为填补国家水文地质勘查空白,给水团奉命走进被称为“死亡之海”的巴丹吉林、乌兰布和、腾格里、毛乌素四大沙漠,开展勘查工作。
工程师宋义辰和3名战士从腾格里沙漠腹地艰难跋涉出来时,发现大漠边缘有一棵一米多高的榆树,立即扑上去摘吃树叶。等到战友送来清水,他们先取出一壶水给榆树浇上。
因为在渴急时允许战士喝了几口水,三连班长宋延民在全连军人大会上做了检查。那天,沙漠似乎没有尽头;那天,他的兵嘴唇裂口、流血,继而头晕、心慌。宋延民狠狠心,打开一壶水样:“喝吧,一人只喝一壶盖。”战士们听到班长的话,都落泪了,他们了解,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。
一次水文普查中,老工程师王学印和同事们骑着骆驼在戈壁滩里走了五六天——他们把这叫做“打游击”。水不够了,嘴一张似乎就要出火。终于走出沙漠碰到个卖冰棍的,4个人一口气吃下了100多个冰棍。
2003年在内蒙古乌苏图打井时,给养暂时没能跟上,干渴难耐的官兵们往黄河边上一趴就开喝,顾不得混浊,顾不得不卫生。
2007年在陡坡村,大雪一度阻断炊事班送水的路。看到战士们渴得端着脸盆盛脏水喝,村支书徐文魁说:“啥叫、?和,就是自己喝着苦水、给我们送来甜水的人啊!”
找水、打井的人常常吃不上水,看似悖论却不无道理——需要给水兵去找水的,都是没水、贫水的地方;而一旦清泉喷涌,他们又将开赴缺水的下一站。
在一次次被诊断为“贫水”、“无水”的土地上,给水团官兵却打出了水,靠的是科技革新,更靠的是比大西北的地层还要硬的铁骨——当了给水兵,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风吹雨打,翻山越岭;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远离城市,远离繁华,风天一身沙,雨天一身泥;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忠诚、忘我、奉献和牺牲;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扶贫济困,排忧解难,为群众雪中送炭,为人民迎难而上。
一米钻杆重达27公斤,而最长的钻杆有9米。钢铁的重量,就这样磨硬了一代代给水兵的臂膀。
冬天在西北的任何一个地方钻井,都是天寒地冻、滴水成冰。戴着手套操纵,没有“手感”,脱下手套,一摸机器就撕下一层皮。
2001年11月在内蒙古打井时,钻杆被坚硬地层折断。派人员下去打捞,是一个能够缩短处理时间的方案。
井下可能塌方,可能缺氧,谁下去?10天后就要复员的当班班长、党员黄生球站了出来。连长宋建荣一摆手,让战士给自己准备绳索、手电和工具。
“我身体比较瘦小,下去方便。”战士孔国恩话一出口,就被指导员张明一把拉开,他要下去。
老工程师王学印说:“谁也不用争了。我已经是快60的人了,这个任务让我来完成!”
虽然最终找到了别的解决方案,这番下井之争,却永远留在了新老给水兵的心灵深处。
给水兵的快乐是相似的。他们都爱看老百姓那一张张为水而绽放的笑脸,都爱着操纵钻杆的感觉——他们说,往钻台上一站,全身像跳迪斯科,但手法却细腻如医生握着手术刀。
给水兵的沉重也是相似的。他们中的很多人,都在沙漠中迷过路,都在绝望时留下过遗书,而家庭的聚少离多、忠孝难以两全的终生遗憾,似乎总是与找水事业相伴。他们,还有着一个不太沉重的共同心愿:想看看银川的夏天。
西北的春天来得晚。在驻地银川这个四季分明、有“塞上江南”之称的城市,像候鸟一样南飞北徙的给水兵每年离开营区进入茫茫旷野时,冰雪还未消融,入冬归队时,雪花已经飘落。
钻井五连战士王天宇沙海找水成绩突出,连队党支部决定给他报请三等功。他却找到指导员说:“能不能用这个三等功换几天假,放我回银川看看营区的绿叶?”
从此,野外作业的分队里,指导员这样做动员:“好好干,提前归队,回去看看银川的绿叶!”
在他们身后,是关于这一个群体的一组数字:自1974年7月组建至今,给水团足迹遍布西北90多个县(市),为军地找水打井1283眼,有6名官兵献出了年轻的生命,19人致残……
固原城边竖起巨碑:“六盘山高,不如党的恩情高;黄河水长,不如军民情谊长。”
柴油机的声音,钻机的声音,水泵的声音。对于工程师郭树周和他的战友们来说,这些划破寂静的响声叠加在一起,合成了他们最熟悉、最亲切的旋律。
“守在帐篷里听着听着就能入睡,梦中听见声音不对,能马上醒来。”郭树周说,“声音一旦消失,你会发现天地间静得可怕,静得让人心里不踏实。”
上岗的给水兵8小时一班,而60岁的张耀儒老汉却在这把他家炕震得发抖的轰鸣声中,幸福得好些天彻夜难眠。
年轻时曾到周边省市打工的张耀儒,是村里公认的打土井的好手。这一生,他共挖过11个水窖、3口土井。
没水,还是没水。一位风水先生“指点”说,你家院子斜对面的两棵小白杨树之间,有水。
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沮丧:这些水一天只够打一桶,遇到干旱,3天才凑得了一桶水。可儿孙满堂的张耀儒,全家有十几口人哪!
待陡坡村的第三眼井开钻,张耀儒一夜之间成了全村人羡慕的焦点:“那不等于把自来水管接到他家锅里了么?”
“人家连一个鸡蛋都不要,我还能咋办呢?!”其实,张耀儒为这事寻思很久了。那个让他头疼的“群众纪律”,把他的任何心意都拒之门外。兵娃娃们一下班,反倒经常帮他打扫打扫院子,整理整理草堆,拦都拦不住。
2007年10月6日,一场把山桃树都压弯了的大雪,让彭阳县的气温跌至零摄氏度以下。官兵们“冬天像冰箱、夏天像烤箱”的帐篷,又湿又冷。
平日里笑眯眯的张耀儒,皱纹都气得绷紧了:“都冻成这样了,你这个当官的,忍心让娃娃们受苦吗?”
“的床上连褥子都没有,我睡着热炕,哪里睡得着啊?”张耀儒悄悄地“得寸进尺”了:每天进帐篷把娃娃们的湿衣服收走,放在自家烧得滚烫的炕上烤。干了,又不动声色地送回去。
那天,徐文魁和张耀儒扛着全村人凑的两大袋土豆和杏干,坐了整整一天的车,径直到了给水团。
“你们大娘说了,娃娃们走了空荡荡的,啥时候还回来?”张耀儒叫不上名字,但那些退伍兵的面孔,他都认得,“你是重庆的娃,你是山东的……”末了,扭头问连长:“打井的娃娃们这么好,你咋就不能不让他们走呢……”
水浓于血,是因为老百姓与子弟兵跨越时空的情谊,融在了那清清亮亮、喷涌长流的泉里!
给水兵们忘不了,在中宁县洪岗子村,是回族妇女的奶水,治好了连长张永桥因长时间电焊作业而受伤的眼睛;在彭阳县柴沟村,王民青老人拿来自己准备做棺材的木板,为部队陷入泥泞的车铺路……
西北的老百姓同样忘不了,这支部队哪怕再渴,经过老乡的果园时,也不会摘一个苹果;这支部队宁愿把帐篷扎在5公里开外,也不愿损坏庄稼地里的一叶一苗。在从沙漠变成绿洲的查汗滩,人们把家里的神像换成了有形象的年画……
在老乡们的议论中,在陡坡村村民写给的汇报信中,不约而同地,人们把给水兵比作当年的红军。
给水团找水、打水的这片土地,正是半个多世纪前走出雪山草地的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。
1935年10月,等到达单家集宿营。寺的阿訇得知毛主席睡不惯土炕,特意找来门板当床。当晚,敌军的飞机在寺投下炸弹,毛主席安然无恙。
60年后,给水官兵在当年的弹坑上打出了甘泉,结束了当地群众世代吃苦咸水的历史。
中宁县喊叫水乡洪岗子村,虎夫耶门宦洪门教派的发源地和活动中心。就在这里,老百姓曾拿出自家的救命水给红军饮用,送羊皮给红军御寒。当年的洪派掌门人洪寿林冒着生命危险,将两名负伤的红军战士藏在寺的禁房里,躲过了军队的搜查,红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后亲书“爱民如天”锦幛送到寺。
为解决当地人和每年前来参加宗教活动的十几万群众的饮水困难,2003年7月,给水团为洪岗子村打出了一眼甜水井。洪寿林的孙子洪洋代表回族群众向给水官兵赠送一面锦旗,上书4个大字——“仁义之师”。
曾见过红军的82岁老人金自秀说,后来的部队——1948年来到这里的和如今来打井的部队,都和红军一样纪律严明、尊重百姓,而且,他们都说,我们是红军的后代。
两面锦旗,一脉清泉。水,历史的回报。水,不变的主题。水的故事,连着烽火漫天的战争岁月与阳光灿烂的和平年代。
12年前,受益于“百井扶贫”工程的宁夏南部山区各族人民,在固原城边竖起了一座巨碑——“六盘山高,不如党的恩情高;黄河水长,不如军民情谊长。我们特立此碑,昭示后代,永远听话,跟走,永远和人民心连心,共同建设美好家园!”